大格格得了雅琦的準話, 臉上就歡喜極了。

從前直郡王府沒有弟弟弘昱的時候，她拿自己當直郡王府的頂梁柱，即便阿瑪額娘沒有那麽要求，她也想爭氣。但是有了弘昱之後, 大格格心中就有種說不出的覆雜。

她很在乎這個弟弟, 弟弟對自己也足夠親熱, 但是她也在乎三個妹妹, 同時也感受到了有兒子沒兒子, 阿瑪額娘的精神完全不同。

沒有弘昱之前，阿瑪跟太子二叔之間，不過是小打小鬧, 哪裏像如今這般難堪？

弟弟出生後，她能感受到額娘發自肺腑的歡喜。更不要提之前對自己說在乎自己的阿瑪，滿是歡喜的臉色。

額娘說弟弟能成為她們四個的依靠, 但是大格格真不覺得弘昱能給自己撐腰，他的身體還沒自己好。

如果真有人惹了自己，大格格覺得直接用太子二叔給的鞭子抽上去, 都比等弟弟給自己撐腰來的便捷。

小時候她還會愧疚自己不是兒子, 不能給阿瑪長臉。懂事後才明白, 阿瑪額娘根本不需要自己給他們長臉。

她相信他們是疼愛自己的, 比起三個妹妹, 身為嫡長女，自己收到的關註跟寵愛可是多太多了。即便如此, 他們也更疼愛那個能繼承爵位的兒子。

當然這些都是世間的常態，大格格曾經一度想要認命。

可是四姑姑說世人皆愚昧, 女子不比男子差什麽。別人不疼, 自己就更疼自己, 沒什麽大不了的。收到多少愛，付出多少愛便是了。期待少一點兒，幸福就多一點兒。

雖然有些自私，但是大格格經過了很多次努力都以失敗結尾之後，話聽多了，就越來越覺得有道理。

雅琦在一邊看著小姑娘的眼神變越來越堅定，跟她說話，她也好似沒有聽到。於是伸手在她的背上拍了拍，笑道：“想什麽呢？眼珠子轉來轉去，我都叫你好一會兒了。”

“我在想如果郡馬沒有那麽英俊也沒太大關系，如果能在附近找到適合我家二妹三妹的，那就更好了。”四妹身體一般，日後看看能不能找個像五姑父那樣溫柔的人。其他兩個妹妹，自己能保護的。

雅琦一頓，看了看大嫂子，心道直郡王夫婦沒有這麽不靠譜吧？

“你們幾個姐妹的婚事，汗阿瑪都會看好的，日後要打探人品喜好，你四叔也是能幫忙的，放心，不會委屈你們的。”雅琦看著已經長成大姑娘的大格格，笑道：“小姑娘家家，別給自己太多的壓力，還有我們呢！”

“四嬸，你可真好。”大格格真誠道。

小時候他沒有跟額娘阿瑪一起住的記憶，但是卻有躺在四叔四嬸中間的記憶，也記得四叔板著臉講故事給自己聽。看著舒舒小妹妹一臉愉悅的被皇太後抱在懷裏，大格格突然覺得有些羨慕，舒舒小妹妹一定非常幸福。

隨著來給皇太後請安的人越來越多，雅琦也不能跟大格格坐在一旁說悄悄話了。

請安的人一多，慈寧宮就有些吵，雅琦覺得臉都要笑僵了。許多年沒見過這麽虛假的關心跟千篇一律的問候。

皇太後看到舒舒有些坐不住了，便讓雅琦帶她去找皇貴妃休息。

雅琦抱過女兒，剛要謝恩，就有人說話了。

“皇瑪嬤可真疼四嫂。”郭絡羅氏捂嘴笑道：“也疼疼咱們可好？往日裏您不是說最疼我，如今看來不過是哄我呢！”

往日皇太後最是溫和，郭絡羅氏自覺在慈寧宮也是有些臉面的，經常說笑逗趣，皇太後也是樂呵呵的。便是她說了過分的話，也不怎麽計較。

“等你做了額娘，我也疼你。”皇太後臉色微變，似笑非笑道：“小孩子坐不住，這個醋你也吃？”

郭絡羅氏臉上的笑容一頓，垂著頭就哽咽道：“您怎麽盡往我心窩子裏戳刀子？我難道不想要孩子嗎？”

皇太後的臉色徹底變了，冷著臉看的郭絡羅氏有些心慌。

惠妃看她這般不爭氣，忙站起來恭敬道：“老八福晉最是心直口快。太後娘娘您別往心裏去。”

“心直口快也得分情況，往日裏哀家何時對你們幾個孫媳婦有過偏心？胤禛福晉常年不再京中，便是偏她幾分，又有何不對？”皇太後往日裏從來都沒說過重話，可是今日卻有些不依不饒道：“定是覺得哀家老了，不中用了，所以才這般質疑。”

“孫媳絕無此心，還望皇瑪嬤明鑒。”郭絡羅氏見皇太後突然發這麽大的火，語氣也是從未有過的，雖然覺得有些難堪，但這麽多人瞧著，好還是立馬跪在地上辯解道：“孫媳心中從未對皇瑪嬤有過半絲不敬。”

“你心裏怎麽想，哀家怎麽知道？但看你如今一臉不服，日後莫要說對哀家尊敬的話，哀家是不信的。”皇太後冷著臉，徑直道。

端看胤禩福晉對惠妃跟良嬪的態度，她就不喜歡這個張揚的孫媳婦。可是之前皇上要提拔胤禩，她便沒有表現出來，今日……卻是不想忍了。

說完還對一切關切看著自己的雅琦道：“胤禛福晉，你先帶孩子去歇息，今兒個我就名正言順的偏了你，我到要看看還有誰不服氣！”

“皇瑪嬤，您……”雅琦還想安慰兩句，皇太後卻對她使了眼色，讓她趕緊帶孩子離開。

雅琦見狀便知道皇太後今日發火，定是有深意，便行禮之後，帶了孩子離開。

皇太後對四福晉跟八福晉截然不同的態度跟稱呼，讓眾人看向郭絡羅氏的眼神充滿了探究。

八福晉把皇太後氣到了，很快就傳到了前面。康熙最近養的極好，口若懸河的罵了胤褆一個多時辰，都不覺得有多累，得知這件事，心中一驚，就匆忙趕了過來。

路上又聽皇太後見舒舒困了，讓胤禛福晉帶孩子去休息，結果被胤禩福晉陰陽怪氣的話給氣到，因此發了火。

康熙雖然極為惱怒郭絡羅氏的找茬，但是心中卻有些疑惑，皇太後不是愛當眾發火的人呀？

“今兒請十個八個太醫過來給胤禩兩口子瞧瞧，看到底能不能生？若是不能，趁早做打算，省的一見到別的孩子，就陰陽怪氣的。”皇太後一看到康熙，就直接氣呼呼道。

康熙看著一屋子的女人，有些頭疼道：“皇額娘息怒。”

胤禩算是他扶持起來的，康熙現在還沒有想壓他的想法，但今日看著老太太氣的眼睛都紅了，心裏也是惱火的很，覺得胤禩也是個不中用的，連福晉都壓不住。

皇太後直接指著康熙的鼻子，道：“息怒？我有什麽好怒的？我一個沒權沒勢的老太太，不過是心疼一個幼童，想讓她歇歇，就被說偏心。說讓胤禩福晉生孩子就也疼她，確被說是往她心裏戳刀子。難道這孩子是我不讓生的？”

“都是孫兒的錯，皇瑪嬤莫要氣壞了身子。”胤禩匆匆趕過來，就聽到了皇太後的指責，腳下一個踉蹌，差點兒摔倒了，忙跪在皇太後面前恭敬道：“都是孫兒的錯……”

“你有什麽錯？連你額娘也……不過是……”皇太後好似不忍的扭過頭，有些喪氣道：“罷了，就這樣吧！也是我沈不住氣。”

“皇額娘別這麽說，胤禩福晉不懂事兒，是她的錯，與您何幹？”康熙權衡利弊之後，上前扶著皇太後，扭頭對郭絡羅氏道：“孝經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？慈寧宮也是你放肆的地方？”

“讓皇帝擔心了。”皇太後搭著康熙的手，道：“既然事情已經發生，今兒個就讓太醫給他們瞧瞧，看看到底是誰的問題？我聽說民間常有婦人因婚後未孕失了心智，有病治病，別給耽擱了。”

胤禩跪在地上，臉色慘白，當眾被人懷疑男人的能力，他只覺得恨不能直接暈死過去。

可是同樣，他此時也知道暈過去，結果會更殘酷，只能咬牙堅持著。心中憤恨往日該多約束郭絡羅氏的。

郭絡羅氏跪在殿中，見胤禩全程沒有看自己一眼，此時是真的慌了……她不明白平日裏說過比這跟張揚的話，怎的今日皇太後就偏要計較？

康熙見事情已經鬧的著實有些大，滿宮的婦人讓他看著有些眼暈，他雖然愛罵兒子，但也只在自己的地盤，並不外傳，如今胤禩真真是讓丟臉丟到外頭去了。臉色雖難看，但還是點了頭。

“回頭皇上讓太醫也給我瞧瞧，平日裏我也不是沈不住氣的人，今兒個是怎麽了？”見皇太後臉色一直不好，康熙跟匆匆過來的胤礽扶了他進內室休息，皇太後剛坐下，突然拉著康熙的手，疑惑道。

康熙原本心中也有些不滿，此事突然聽皇太後這麽說，臉色一變，細細問起皇太後有何不適？

“原本今兒我挺開心，舒舒那丫頭可愛活潑，胤禛福晉給我說起他們在盛京的趣事兒，也沒有什麽不同。只是方才人多了，便覺得有些悶得慌。擔心舒舒那丫頭被這麽多人嚇到，便讓胤禛福晉帶她去承乾宮歇息，畢竟孩子精氣神不如成人，到這裏都還好。”皇太後閉著眼睛開始回憶。

說到這裏又有些遲疑道：“可胤禩福晉一靠近，她身上的香氣，加上她的言語跟表情，胸悶氣短，腦子一懵便一下子就控制不住了，也不知道方才有沒有嚇到舒舒那孩子？”

康熙聽完這話，連忙安慰道：“一會兒讓太醫給您瞧瞧，朕跟保成陪著您。”

“往日裏我不這樣呀？今兒是怎麽了？胤禩福晉平日再張揚我也不願跟她計較，今兒是怎麽了？”皇太後坐在那裏，低著頭喃喃自語道。

康熙跟胤礽對視了一眼，他們都想起太皇太後臨終那幾年，很多時候就這樣迷糊，常常剛做的事情，就後悔。

“皇額娘說，保成是大清的儲君。皇帝，你平日裏可不能糊塗，如今再培養出一個這樣優秀的太子，可是不能啊！”皇太後說著說著，突然擡頭對康熙道。

康熙見她眼神有些迷糊，心下有些不好，連連安慰道：“皇額娘說得對，朕都明白。”

“皇瑪嬤別多想，今兒個真不怪您。”胤礽半蹲在皇太後面前，柔聲道：“您是不是累了，孫兒扶您休息休息？”

“嗯！我得歇歇了，皇額娘說我不能給玄燁添亂，這孩子他不容易。我得穩住，不能讓人在我這裏給他鉆套子。”皇太後順著太子的力道，就起身躺到床上，閉上眼睛。

胤礽見老太太一閉眼睛，頭上首飾都沒卸，就睡了過去，低聲對康熙道：“汗阿瑪，皇瑪嬤這是？”

“讓太醫看看。”康熙坐在床邊，看著一頭白發的嫡母，原本的憤怒突然消失，取之而來的則是滿身的傷感。

皇太後下旨讓太醫院所有的太醫都過來給胤禩夫婦看病，結果太醫一來，就被康熙給安排給她看病。

“你們是說，皇額娘偶有失控，是因為年紀到了？”胤禩這顆棋今日幾乎被廢了一半兒，康熙腦子裏正在想能接替他的人，結果聽到太醫們一致的看法，便嘆氣道。

年紀大的婦人，身上多少有些毛病，皇太後也不意外，這陣子請脈的時候，皇太後就經常說自己有些健忘。大家心裏都有數，只是腦子糊塗的毛病卻不是把脈能診斷出的。

因此結合前面發生的事情，大家一致都覺得這是上年紀老人的通病。

康熙嘆了口氣，讓人照顧好皇太後，然後又讓人給壓在偏殿的胤禩夫婦看看。

至於滿屋子還沒離開的婦人們則交給皇貴妃來照應。

康熙跟胤礽剛一離開，皇太後的眼睛突然就睜開了，隨即又閉上了，不過唇角卻上揚了不少。

胤禩的請脈結果還算正常，即使年幼時有些虧損，但是養養就好了，不影響生育。

只是郭絡羅氏……有太醫說正常，更多的太醫卻說不正常……最後大家商量之後，推斷的結果是郭絡羅氏身子骨在娘胎的時候就有些損傷，不利生養。

她尚在腹中，剛剛兩個月，阿瑪明尚就死了，她額娘好似受了打擊，郭絡羅氏又是早產。太醫們綜合她月事的不正常，推斷她懷孕可能有些艱難。

“選秀時，秀女都是你們一個個的看過的。這些年胤禩福晉的請脈也從未間斷，為何沒有人跟朕說過此事？”郭絡羅氏生不生康熙不在乎。

嫡福晉不能生，給兒子送幾個側福晉格格，哪裏就會缺了孫子孫女？但是康熙生氣的是他們的隱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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